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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周雲川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。◎
辦孩子的滿月酒前, 一家人倒是先拍了滿月照。
拍照那天太陽很好，就連風都是溫柔的。午後太陽照得人暖呼呼的，梁招月和周雲川一人抱著一個孩子, 等柳依棠和孟望夕。
孩子剛出生那會, 孟望夕來過一次，在深城住了幾天，見這裏也沒什麽她可以幫得上忙的便又返回港城了。
雖然她不常來，但依托於當下的互聯網發達, 視頻電話倒是沒少打。
等幾人準備好, 先是拍了幾張全家福，然後便是分開拍了。
可無論怎麽分開拍，每一張圖片裏，孩子是不可少的。好在孩子倒也乖巧, 被大人這麽折騰倒也沒哭沒鬧，反而是見證什麽新事物似的，眼睛瞪得大大的, 偶爾還會呵呵笑兩聲。
不怪乎老一輩子總說, 還是孩子好, 無論怎麽也得有個孩子。
在這麽和煦溫暖的天氣裏，有這麽個孩子陪你逗趣，實在讓人忘卻生活許多煩惱，同時覺得生活還是有所期盼的。
柳依棠年紀大了, 而孟望夕身體不怎麽好，兩人拍了一會也就乏了，揮揮手說來不來了坐到一旁休息。
平時不怎麽喜歡拍照的周雲川, 今天倒是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樣, 接連換了好幾套衣服拍照。
景色有分室內室外。
他們輪流換著拍。
這回周雲川請來的攝像團隊是頂尖的, 而且裏邊還有分拍人和拍景的。
更讓梁招月覺得奇怪的是，這些團隊平時都是給國家地理雜志社或者紀錄片工作，被他這麽隆重請過來卻只是拍個普通的全家福，未免太屈才了。
周雲川說：“他們知道怎麽拍人也知道怎麽拍景，更知道人物和景色怎麽融合，我們自己拍的東西是要留到年老時再翻回頭看的，不能隨便打發。”
雖然知道他這人要什麽，從來都是要得最好的，但是能講究到這個地步，梁招月還是有所震驚，同時頗為感慨地說：“突然好放心以後孩子是你來養，我可做不到像你這麽細致。”
他抱著孩子，附在她耳旁，在旁人看來兩人就像親密耳語一般，雖然他們這會和親密並無什麽區別。
周雲川說：“放心，兩個孩子我會教育得非常好。”
梁招月不由側過臉笑著看他：“才剛一個月呢，往後的日子還長著，你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？”
他望著她的眼睛，笑意深許，說：“所以這是需要你一輩子監督的事，現在是早了些，但我們還有很長的以後不是嗎？”
他在和她約長長久久的以後。
盡管這是必然不爭的事實，然而或許眼下是兩人的孩子已經出生了，梁招月再聽到這種類似代表遙遠以後的話，心境頗為不同。
暖和的風絮自不遠處拂來。
一旁的攝影師正在找角度和氛圍拍攝，攝影師按下快門的時候，梁招月忽然抱緊懷裏的孩子，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親了親。
後來這張照片以及這段的視頻鏡頭，是他們拍了一下午的成果裏最好的。
照片和視頻送到兩人手裏時，他們一邊看，一邊在商量哪些是要擺在家裏，哪些則是珍藏起來等日後孩子長大了再給她們看。
翻了許久，翻到這一幕時，周雲川臉上全是笑意。
梁招月倒是坦然。
這照片裏的她，比起從前剛認識那會她追他的勁，實在太不值得一提，也就周雲川拿它當寶貝似的。
明明他從前吃得那麽好，怎麽現在反而見點小恩小惠就忘乎所以了。
知道男人不能寵，也不能慣，梁招月倒沒接著這茬往下說，而是將她踮起腳尖親他的這一幕設為手機的桌面。
不得不說，這攝影師果然是頂尖的水平，就這麽一幕裏，四個人的臉和表情都有了。
梁招月怎麽看怎麽喜歡。
見她低頭看著手機笑瞇瞇的，周雲川過來看她，見她手機桌面換了，笑著說：“不怕被人說閑話？”
她之前的手機桌面是兩人的牽手的照片，規規矩矩的，很尋常的一種拍照風格，而當時周雲川是想讓她設置成當時婚禮他掀她頭紗要親她那一幕，梁招月怎麽說也不同意，說是太顯眼了，別人看到要說的。
他只當她在外人面前害羞，況且她的工作要接觸到的人實在多，總不能無意間被人看到桌面詢問逗趣就要一一解答。
他也就算了。
沒想到現在她倒是這麽一個態度的轉變。
梁招月將手機丟在一旁的沙發上，坐到他雙腿上，稍微挪了下坐姿，她用雙手勾住他的脖頸，笑瞇瞇地說：“此一時彼一時，我現在心境又變了。”
周雲川放松地靠在沙發背，怕她摔了，或者碰到腹部的傷口，他手虛虛地放在她腰間處，眉眼浸滿笑意，說：“那這以後的心境還可以在變一變。”
“變什麽？”她謙虛討教，同時去蹭他下巴。
“比如讓外面的人多多知道我是你什麽人。”
她笑了下，“哦？那你是我什麽人？”
他笑意清許的，說：“你梁招月的丈夫，也是你孩子的爸爸，更是以後要攜手一起走下去的人。”
梁招月莞爾。
-
轉眼間就到了要給孩子辦理滿月酒的時候。
這次孩子的滿月酒宴席照舊定在兩人結婚那天的酒店舉行。
不同於當年婚禮的盛況，這次他們邀請的人倒是不怎麽多，大部分都是關系比較親近的家人、朋友。
周雲川的意思是結婚是在宣告，對外界告知兩人的關系，但孩子的滿月酒就是家裏的事了。他也不想到時兩個孩子的一場滿月禮又演變成各行的利益人脈交換。
梁招月最煩這種大型宴會，要操心註意的細節實在太多，既然周雲川全權處理，也有他自己一番周到的考慮，就像那年婚禮一樣，她什麽也不用做，就等著到時出面參加就行。
她樂得自在。
當天前來參加的人還是多。
梁招月這邊來的人少一些，除了平時相處好的同事，便是餘渺一家人了。
原本當時生孩子的時候，宋楠是要過來照顧她的，但梁招月怎麽舍得，一方面宋楠對她已經足夠好，再過來幫忙帶孩子實屬有些過意不去，一方面，家裏大大小小安排了好幾個阿姨，有照顧孩子的，有打掃衛生和照顧飲食起居的，實在不必累著宋楠。
宋楠見他們安排得這麽妥當，和餘嘉良過來看了兩天孩子，也就放心返回臨城了。
這次再過來，看到兩個被養得極好的孩子，說：“好可愛水潤的孩子。”
梁招月難得第一次朝她露出孩子脾性，說：“我生的孩子自然是最可愛的。”
宋楠楞了一下，半晌，很是滿意地說：“好好好。”
但是好在哪裏她倒是沒說，而是抱過孩子到一旁坐下逗趣去了。
小女兒則是被孟望夕抱著坐在另外一邊逗弄。
梁招月看了下，和餘渺說話。
餘渺挽著她的手臂走到一旁，說：“看你恢覆得不錯嘛，一點也沒見得憔悴，看來周雲川還蠻說話算話的。”
孩子剛出生的那幾個月，做媽媽的通常是最累的。
半夜孩子哭鬧要餵奶，經常半夜睡不得覺，然後白天要補眠的，孩子又因為夜裏睡得太多，白天精神興奮，隨時需要有人逗著。
這麽一折騰下來，是個人都要被折磨得不成樣。
梁招月說：“當初說好了孩子生下來他來帶，我可不慣著他。”
餘渺說：“就該這樣，”末了又說，“不過他也真能堅持，我剛才仔細觀察了下，好像他看著是比以前要憔悴一些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挺好的，我前面十個月那麽憔悴，也該讓他體驗下。”
這話在餘渺聽來，是秀恩愛居多，便說：“遇到這麽個人，你就偷著笑吧。”
梁招月便問：“就不能大聲笑？”
說話間，孟安安一家人來了，同時來的還有姚崇景一家。
這些年因為常駐深城，而姚崇景一家在北城，兩個人的聯系要比以前少了許多。
尤其姚崇景身為醫生，平時工作又忙，那點休息的時間全部拿來陪孩子了，哪還有時間和朋友相聚。
這次同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兩人的女兒。
依稀記得當年去參加他和姜瑤女兒的滿月酒時，他們的女兒還是小小的一團，幾年過去，如今孩子慢慢長大，瘦瘦高高的一個，看著極是文靜，也極是禮貌。
一見到梁招月，就是笑著喊阿姨好，然後遞上兩個紅包，說是給兩個妹妹的見面禮。
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。
見狀，梁招月雙手接過她的紅包，笑著說了謝謝。
孩子見孩子到底是有好奇心在裏面的，她一下子就跑去孟望夕那邊看妹妹去了，留著幾個大人說話。
姚崇景也是毫不客氣，當場就揭周雲川的短，說：“這才幾年，一下子兩個孩子都有了，周雲川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嗎。”
他也沒把話挑得太明顯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話裏話外是個什麽意思。
這會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周雲川，他們都很好奇這會周雲川的一個反應，更有甚者，大家也很期待他的回答。
周雲川看了看眾人，最後目光落在梁招月身上，他攬住她的肩膀，說：“當年有眼無珠不識愛情滋味，是我罪過。”
他笑笑的，“以後在處理家裏關系和小孩教育事情上，還得多跟你請教。”
後面這句話他是朝姚崇景說的。
姚崇景也很是驚訝他竟然就這麽坦然地承認當年的錯誤，還是當著這麽些人的面。
當年那個說著‘人走散才是常態’的周雲川，有朝一日也會因為貪戀一絲溫暖，從而長久駐留，繼而顛覆自己過去堅持了三十幾年的認知，也是奇事一件了。
姚崇景笑著說：“那你可得跑得勤快點了，我平時可是很忙的。”
周雲川毫不思索地說：“沒問題。就怕你到時別嫌我這新手爸爸煩。”
眾人又是一楞，周雲川哪會是個開這種玩笑的人。
正經才是他的本色才對。
可現在事實又確實讓他們目瞪口呆。
梁招月倒是見怪不怪。
姚崇景直接問她：“你就沒覺得他跟變了個人似的？”
梁招月反問回去：“變成什麽人了？我看著挺好的。”
姚崇景：“……”
他算是看出來了，如今夫妻倆可滿意眼下這種身份轉變，他個外人操哪門子的心。
他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梭巡了許久，才說：“挺好的。”
-
如今周雲川基本就住在深城了，北城那邊的朋友很少有機會相聚，借著今天孩子滿月酒的機會，大家也難得放松下來好好聚一次。
一開始大家是一起聚，什麽話題都聊，工作、婚姻、家庭以及一些工作上的趣聞，話題聊得開，氛圍自然也好。
但周雲川總要時不時出去一趟。
一開始大家以為他是出去接電話。
畢竟雲和資本那麽大的一家公司，就算他再怎麽放下手裏的工作，有些大方針上的細節還得是他來坐鎮拍板，他未必就能退得這麽幹凈。
就連姚崇景也這麽認為。
他和周雲川認識這麽多年了，這麽將工作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，怎麽可能為了家庭和孩子就這麽拋下。
直到他突然接到一個工作電話，接完正要返回包廂，忽然就看到拐角的地方周雲川正抱著一個孩子在逗。
他看了幾眼，走上前。
隨後便聽到保姆和周雲川的對話。
保姆說：“實在不好意思，打擾您和朋友相聚了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沒什麽，”又問，“再抱孩子去睡一會吧，要是再醒了要見人就發現信息給我，別打擾招月。”
保姆說好，又說：“這倆孩子也真可愛，我帶過那麽多孩子，都是纏媽媽比較多，她們倆倒是知道媽媽的辛苦似的，竟纏著爸爸了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她們媽媽確實很辛苦。”
保姆說是，然後推著嬰兒車，穿過安靜的走廊，慢慢朝盡頭的育嬰室走去。
周雲川看了好一會，這才轉身往回走，忽然擡頭，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姚崇景。
姚崇景正淡淡笑著看他。
兩人走到窗戶前，站著。
站了一會，姚崇景從兜裏掏出煙盒，翹出兩根，遞一根給他。
周雲川沒有接，說：“戒了。”
姚崇景不由問：“是暫時戒，還是從此以後都不抽了。”
周雲川沒有回答，而是給了他一個讓他體會的眼神。
姚崇景捏著煙盒摩挲片刻，將兩只煙重新放回煙盒，說：“戒得倒是徹底啊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她不喜歡煙味，煙對孩子也不好。”
他只在意香煙這種東西是老婆不喜歡的，是對孩子沒有好處的，唯獨沒有站在他自身角度考慮的。
姚崇景不得不說：“當年你說長久的婚姻生活不在你的規劃內，現在想想這話還是說得太絕對太早了些。”
周雲川竟然笑了笑，對他說：“確實。當時太一意孤行了，不知道她的好。”
聽到這話，姚崇景不由認真瞧他，過了好些會，才說：“周雲川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。”
周雲川望著窗外綠意盎然的冬天景色，說：“我很滿意我今天的生活，如果可以，就祝未來的每一天都勝過今日。”
姚崇景就想，他還真的是載得夠徹底。
他甚至能預見將來周雲川的生活是會什麽樣的。
轉念一想，其實這樣也好。
前面二十幾年都沒好好經歷享受過家庭溫暖的人，如果今後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個滿意歡喜的家庭裏，那也是人生幸事一件。
人生這條路，一個人走太孤獨。
多一個人，就對未來多一份堅定。
這場滿月酒持續到夜裏十點才結束。
親自安頓好所有人，周雲川這才搭乘電梯回頂樓。
因為有兩個孩子，加上照顧孩子的兩個阿姨，周雲川直接定了頂樓最高級別的總統房。
他推門進來，站在門口換鞋的時候，還仔細地聞了聞身上的味道。
雖然是他冬天，今天所有的朋友都沒人抽煙，甚至連酒都是極少碰的。
但人和人待久了，難免都會沾一些味道。
怕影響到梁招月和孩子，周雲川還是先在外面的盥洗室清洗了下，吹幹頭發，這才朝裏屋走去。
這會梁招月正在臥室餵孩子喝奶。
兩個女兒輪流著喝。
大女兒允樂已經吃好在一旁昏昏欲睡，而小女兒樂言正吃得正歡。
周雲川放輕了腳步聲，先是走到大女兒身旁，靜靜地看了她會，然後幫她掖了掖小被子，然後繞到床的另一側，坐在床沿，伸手扶助靠在梁招月身上的小女兒。
小女兒被打擾了，有稍微頓一下，可能覺得並沒有哪裏不對，又歡樂地吃起來。
梁招月說：“你洗澡了？”
他嗯了聲，又去瞧孩子吃奶的情況。
梁招月又說：“下午孩子在鬧，你怎麽不叫我？”
周雲川抽空擡頭看了她一眼，又去看小女兒了，漫不經意地問：“阿姨和你說了？”
“我的孩子我能不清楚？一下子沒鬧著要找大人，說不過去吧？”
正說話間，小女兒吃好了。
周雲川將她抱過來，一邊拍嗝，一邊笑著和她逗趣。
可能平時都是他照看孩子居多，這時候的孩子又是什麽都不懂，誰陪得比較多，自然是比較粘誰的。
兩個女兒確實粘他粘得緊。
也難怪今天一下午，孩子有他解決，自然不著急找自己。
梁招月整理好衣服，靠在床頭，看著互相笑著的父女兩人，再去看看一旁睡得正香的大女兒，說：“剛才姚崇景問我，我到底是施了什麽魔法讓你變成現在這樣，”她笑了下，“看來你這兄弟對以前的你可評分不高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以前的我確實不怎麽討喜，還挺討厭的。”
說著他低頭去湊向孩子，說：“爸爸以前是討厭了點，以後不會。”
小孩子最喜歡這種大人突然湊上來的逗趣，小女兒頓時樂得不行，兩只小手都在空中晃，好像要去抓爸爸。
周雲川也配合，低頭讓她折騰。
梁招月看著這一幕，心想也不難怪姚崇景會突然那麽問她。
這任誰都怎麽也想不到，當年那個冷冰冰不喜人近的周雲川，如今是這副溫柔逗趣小孩的模樣。
梁招月看了一會，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，又似覺得不夠，她拿著手機靠在大女兒身旁，又調轉角度，將旁邊正在逗趣小女兒的周雲川，一起拍進來。
小孩子是能鬧騰，但也是能睡，沒一會就困了。
周雲川哄著小女兒睡下，將兩個女兒抱到嬰兒床，然後轉身看著坐在床上打呵欠的梁招月，他朝她靠近。
夜深，偌大的臥室裏也極是安靜。
遠處的落地窗外，是漆黑一覽無餘的星空，這樣深這樣靜的夜晚，倒是映得玻璃窗上兩人的身影實在明晰。
周雲川湊在梁招月面前，親了親她的唇角，說：“好香。”
她就笑：“不是和你身上一樣的味道。”
他蹭著她的臉頰，說：“還有別的味道。”
梁招月知道他這是有意而為之了，說：“今天你辛苦了，我們早點睡吧？”
周雲川說：“陪我說會話。”
她直接拆穿他：“你不止想說會話這麽簡單吧？”
他嗯了聲，說：“還想親你。”
似乎覺得不夠，又說：“說話是次要，最主要的是親你。”
兩人離得實在近，呼吸就在咫尺之間。
他這時候倒是不急，很有紳士風度，問：“可以嗎？”
道貌岸然！
梁招月說：“那不然你下去？”
下去？
是不可能下去的。
周雲川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凝聚，最後占據梁招月的全部視野。
最後的最後，他徹底低頭，親吻她的嘴唇，一點點占有她的呼吸。
昏昏沈沈間，見嬰兒床上的兩個孩子睡得正香。
而不遠處玻璃窗上的兩人也正鬧得正香。
梁招月想。
這真是個美麗、讓人迷失的夜晚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本章發紅包，謝謝大家的支持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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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周雲川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。◎
辦孩子的滿月酒前, 一家人倒是先拍了滿月照。
拍照那天太陽很好，就連風都是溫柔的。午後太陽照得人暖呼呼的，梁招月和周雲川一人抱著一個孩子, 等柳依棠和孟望夕。
孩子剛出生那會, 孟望夕來過一次，在深城住了幾天，見這裏也沒什麽她可以幫得上忙的便又返回港城了。
雖然她不常來，但依托於當下的互聯網發達, 視頻電話倒是沒少打。
等幾人準備好, 先是拍了幾張全家福，然後便是分開拍了。
可無論怎麽分開拍，每一張圖片裏，孩子是不可少的。好在孩子倒也乖巧, 被大人這麽折騰倒也沒哭沒鬧，反而是見證什麽新事物似的，眼睛瞪得大大的, 偶爾還會呵呵笑兩聲。
不怪乎老一輩子總說, 還是孩子好, 無論怎麽也得有個孩子。
在這麽和煦溫暖的天氣裏，有這麽個孩子陪你逗趣，實在讓人忘卻生活許多煩惱，同時覺得生活還是有所期盼的。
柳依棠年紀大了, 而孟望夕身體不怎麽好，兩人拍了一會也就乏了，揮揮手說來不來了坐到一旁休息。
平時不怎麽喜歡拍照的周雲川, 今天倒是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樣, 接連換了好幾套衣服拍照。
景色有分室內室外。
他們輪流換著拍。
這回周雲川請來的攝像團隊是頂尖的, 而且裏邊還有分拍人和拍景的。
更讓梁招月覺得奇怪的是，這些團隊平時都是給國家地理雜志社或者紀錄片工作，被他這麽隆重請過來卻只是拍個普通的全家福，未免太屈才了。
周雲川說：“他們知道怎麽拍人也知道怎麽拍景，更知道人物和景色怎麽融合，我們自己拍的東西是要留到年老時再翻回頭看的，不能隨便打發。”
雖然知道他這人要什麽，從來都是要得最好的，但是能講究到這個地步，梁招月還是有所震驚，同時頗為感慨地說：“突然好放心以後孩子是你來養，我可做不到像你這麽細致。”
他抱著孩子，附在她耳旁，在旁人看來兩人就像親密耳語一般，雖然他們這會和親密並無什麽區別。
周雲川說：“放心，兩個孩子我會教育得非常好。”
梁招月不由側過臉笑著看他：“才剛一個月呢，往後的日子還長著，你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？”
他望著她的眼睛，笑意深許，說：“所以這是需要你一輩子監督的事，現在是早了些，但我們還有很長的以後不是嗎？”
他在和她約長長久久的以後。
盡管這是必然不爭的事實，然而或許眼下是兩人的孩子已經出生了，梁招月再聽到這種類似代表遙遠以後的話，心境頗為不同。
暖和的風絮自不遠處拂來。
一旁的攝影師正在找角度和氛圍拍攝，攝影師按下快門的時候，梁招月忽然抱緊懷裏的孩子，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親了親。
後來這張照片以及這段的視頻鏡頭，是他們拍了一下午的成果裏最好的。
照片和視頻送到兩人手裏時，他們一邊看，一邊在商量哪些是要擺在家裏，哪些則是珍藏起來等日後孩子長大了再給她們看。
翻了許久，翻到這一幕時，周雲川臉上全是笑意。
梁招月倒是坦然。
這照片裏的她，比起從前剛認識那會她追他的勁，實在太不值得一提，也就周雲川拿它當寶貝似的。
明明他從前吃得那麽好，怎麽現在反而見點小恩小惠就忘乎所以了。
知道男人不能寵，也不能慣，梁招月倒沒接著這茬往下說，而是將她踮起腳尖親他的這一幕設為手機的桌面。
不得不說，這攝影師果然是頂尖的水平，就這麽一幕裏，四個人的臉和表情都有了。
梁招月怎麽看怎麽喜歡。
見她低頭看著手機笑瞇瞇的，周雲川過來看她，見她手機桌面換了，笑著說：“不怕被人說閑話？”
她之前的手機桌面是兩人的牽手的照片，規規矩矩的，很尋常的一種拍照風格，而當時周雲川是想讓她設置成當時婚禮他掀她頭紗要親她那一幕，梁招月怎麽說也不同意，說是太顯眼了，別人看到要說的。
他只當她在外人面前害羞，況且她的工作要接觸到的人實在多，總不能無意間被人看到桌面詢問逗趣就要一一解答。
他也就算了。
沒想到現在她倒是這麽一個態度的轉變。
梁招月將手機丟在一旁的沙發上，坐到他雙腿上，稍微挪了下坐姿，她用雙手勾住他的脖頸，笑瞇瞇地說：“此一時彼一時，我現在心境又變了。”
周雲川放松地靠在沙發背，怕她摔了，或者碰到腹部的傷口，他手虛虛地放在她腰間處，眉眼浸滿笑意，說：“那這以後的心境還可以在變一變。”
“變什麽？”她謙虛討教，同時去蹭他下巴。
“比如讓外面的人多多知道我是你什麽人。”
她笑了下，“哦？那你是我什麽人？”
他笑意清許的，說：“你梁招月的丈夫，也是你孩子的爸爸，更是以後要攜手一起走下去的人。”
梁招月莞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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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眼間就到了要給孩子辦理滿月酒的時候。
這次孩子的滿月酒宴席照舊定在兩人結婚那天的酒店舉行。
不同於當年婚禮的盛況，這次他們邀請的人倒是不怎麽多，大部分都是關系比較親近的家人、朋友。
周雲川的意思是結婚是在宣告，對外界告知兩人的關系，但孩子的滿月酒就是家裏的事了。他也不想到時兩個孩子的一場滿月禮又演變成各行的利益人脈交換。
梁招月最煩這種大型宴會，要操心註意的細節實在太多，既然周雲川全權處理，也有他自己一番周到的考慮，就像那年婚禮一樣，她什麽也不用做，就等著到時出面參加就行。
她樂得自在。
當天前來參加的人還是多。
梁招月這邊來的人少一些，除了平時相處好的同事，便是餘渺一家人了。
原本當時生孩子的時候，宋楠是要過來照顧她的，但梁招月怎麽舍得，一方面宋楠對她已經足夠好，再過來幫忙帶孩子實屬有些過意不去，一方面，家裏大大小小安排了好幾個阿姨，有照顧孩子的，有打掃衛生和照顧飲食起居的，實在不必累著宋楠。
宋楠見他們安排得這麽妥當，和餘嘉良過來看了兩天孩子，也就放心返回臨城了。
這次再過來，看到兩個被養得極好的孩子，說：“好可愛水潤的孩子。”
梁招月難得第一次朝她露出孩子脾性，說：“我生的孩子自然是最可愛的。”
宋楠楞了一下，半晌，很是滿意地說：“好好好。”
但是好在哪裏她倒是沒說，而是抱過孩子到一旁坐下逗趣去了。
小女兒則是被孟望夕抱著坐在另外一邊逗弄。
梁招月看了下，和餘渺說話。
餘渺挽著她的手臂走到一旁，說：“看你恢覆得不錯嘛，一點也沒見得憔悴，看來周雲川還蠻說話算話的。”
孩子剛出生的那幾個月，做媽媽的通常是最累的。
半夜孩子哭鬧要餵奶，經常半夜睡不得覺，然後白天要補眠的，孩子又因為夜裏睡得太多，白天精神興奮，隨時需要有人逗著。
這麽一折騰下來，是個人都要被折磨得不成樣。
梁招月說：“當初說好了孩子生下來他來帶，我可不慣著他。”
餘渺說：“就該這樣，”末了又說，“不過他也真能堅持，我剛才仔細觀察了下，好像他看著是比以前要憔悴一些。”
梁招月說：“挺好的，我前面十個月那麽憔悴，也該讓他體驗下。”
這話在餘渺聽來，是秀恩愛居多，便說：“遇到這麽個人，你就偷著笑吧。”
梁招月便問：“就不能大聲笑？”
說話間，孟安安一家人來了，同時來的還有姚崇景一家。
這些年因為常駐深城，而姚崇景一家在北城，兩個人的聯系要比以前少了許多。
尤其姚崇景身為醫生，平時工作又忙，那點休息的時間全部拿來陪孩子了，哪還有時間和朋友相聚。
這次同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兩人的女兒。
依稀記得當年去參加他和姜瑤女兒的滿月酒時，他們的女兒還是小小的一團，幾年過去，如今孩子慢慢長大，瘦瘦高高的一個，看著極是文靜，也極是禮貌。
一見到梁招月，就是笑著喊阿姨好，然後遞上兩個紅包，說是給兩個妹妹的見面禮。
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。
見狀，梁招月雙手接過她的紅包，笑著說了謝謝。
孩子見孩子到底是有好奇心在裏面的，她一下子就跑去孟望夕那邊看妹妹去了，留著幾個大人說話。
姚崇景也是毫不客氣，當場就揭周雲川的短，說：“這才幾年，一下子兩個孩子都有了，周雲川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嗎。”
他也沒把話挑得太明顯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話裏話外是個什麽意思。
這會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周雲川，他們都很好奇這會周雲川的一個反應，更有甚者，大家也很期待他的回答。
周雲川看了看眾人，最後目光落在梁招月身上，他攬住她的肩膀，說：“當年有眼無珠不識愛情滋味，是我罪過。”
他笑笑的，“以後在處理家裏關系和小孩教育事情上，還得多跟你請教。”
後面這句話他是朝姚崇景說的。
姚崇景也很是驚訝他竟然就這麽坦然地承認當年的錯誤，還是當著這麽些人的面。
當年那個說著‘人走散才是常態’的周雲川，有朝一日也會因為貪戀一絲溫暖，從而長久駐留，繼而顛覆自己過去堅持了三十幾年的認知，也是奇事一件了。
姚崇景笑著說：“那你可得跑得勤快點了，我平時可是很忙的。”
周雲川毫不思索地說：“沒問題。就怕你到時別嫌我這新手爸爸煩。”
眾人又是一楞，周雲川哪會是個開這種玩笑的人。
正經才是他的本色才對。
可現在事實又確實讓他們目瞪口呆。
梁招月倒是見怪不怪。
姚崇景直接問她：“你就沒覺得他跟變了個人似的？”
梁招月反問回去：“變成什麽人了？我看著挺好的。”
姚崇景：“……”
他算是看出來了，如今夫妻倆可滿意眼下這種身份轉變，他個外人操哪門子的心。
他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梭巡了許久，才說：“挺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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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周雲川基本就住在深城了，北城那邊的朋友很少有機會相聚，借著今天孩子滿月酒的機會，大家也難得放松下來好好聚一次。
一開始大家是一起聚，什麽話題都聊，工作、婚姻、家庭以及一些工作上的趣聞，話題聊得開，氛圍自然也好。
但周雲川總要時不時出去一趟。
一開始大家以為他是出去接電話。
畢竟雲和資本那麽大的一家公司，就算他再怎麽放下手裏的工作，有些大方針上的細節還得是他來坐鎮拍板，他未必就能退得這麽幹凈。
就連姚崇景也這麽認為。
他和周雲川認識這麽多年了，這麽將工作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，怎麽可能為了家庭和孩子就這麽拋下。
直到他突然接到一個工作電話，接完正要返回包廂，忽然就看到拐角的地方周雲川正抱著一個孩子在逗。
他看了幾眼，走上前。
隨後便聽到保姆和周雲川的對話。
保姆說：“實在不好意思，打擾您和朋友相聚了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沒什麽，”又問，“再抱孩子去睡一會吧，要是再醒了要見人就發現信息給我，別打擾招月。”
保姆說好，又說：“這倆孩子也真可愛，我帶過那麽多孩子，都是纏媽媽比較多，她們倆倒是知道媽媽的辛苦似的，竟纏著爸爸了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她們媽媽確實很辛苦。”
保姆說是，然後推著嬰兒車，穿過安靜的走廊，慢慢朝盡頭的育嬰室走去。
周雲川看了好一會，這才轉身往回走，忽然擡頭，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姚崇景。
姚崇景正淡淡笑著看他。
兩人走到窗戶前，站著。
站了一會，姚崇景從兜裏掏出煙盒，翹出兩根，遞一根給他。
周雲川沒有接，說：“戒了。”
姚崇景不由問：“是暫時戒，還是從此以後都不抽了。”
周雲川沒有回答，而是給了他一個讓他體會的眼神。
姚崇景捏著煙盒摩挲片刻，將兩只煙重新放回煙盒，說：“戒得倒是徹底啊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她不喜歡煙味，煙對孩子也不好。”
他只在意香煙這種東西是老婆不喜歡的，是對孩子沒有好處的，唯獨沒有站在他自身角度考慮的。
姚崇景不得不說：“當年你說長久的婚姻生活不在你的規劃內，現在想想這話還是說得太絕對太早了些。”
周雲川竟然笑了笑，對他說：“確實。當時太一意孤行了，不知道她的好。”
聽到這話，姚崇景不由認真瞧他，過了好些會，才說：“周雲川，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。”
周雲川望著窗外綠意盎然的冬天景色，說：“我很滿意我今天的生活，如果可以，就祝未來的每一天都勝過今日。”
姚崇景就想，他還真的是載得夠徹底。
他甚至能預見將來周雲川的生活是會什麽樣的。
轉念一想，其實這樣也好。
前面二十幾年都沒好好經歷享受過家庭溫暖的人，如果今後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個滿意歡喜的家庭裏，那也是人生幸事一件。
人生這條路，一個人走太孤獨。
多一個人，就對未來多一份堅定。
這場滿月酒持續到夜裏十點才結束。
親自安頓好所有人，周雲川這才搭乘電梯回頂樓。
因為有兩個孩子，加上照顧孩子的兩個阿姨，周雲川直接定了頂樓最高級別的總統房。
他推門進來，站在門口換鞋的時候，還仔細地聞了聞身上的味道。
雖然是他冬天，今天所有的朋友都沒人抽煙，甚至連酒都是極少碰的。
但人和人待久了，難免都會沾一些味道。
怕影響到梁招月和孩子，周雲川還是先在外面的盥洗室清洗了下，吹幹頭發，這才朝裏屋走去。
這會梁招月正在臥室餵孩子喝奶。
兩個女兒輪流著喝。
大女兒允樂已經吃好在一旁昏昏欲睡，而小女兒樂言正吃得正歡。
周雲川放輕了腳步聲，先是走到大女兒身旁，靜靜地看了她會，然後幫她掖了掖小被子，然後繞到床的另一側，坐在床沿，伸手扶助靠在梁招月身上的小女兒。
小女兒被打擾了，有稍微頓一下，可能覺得並沒有哪裏不對，又歡樂地吃起來。
梁招月說：“你洗澡了？”
他嗯了聲，又去瞧孩子吃奶的情況。
梁招月又說：“下午孩子在鬧，你怎麽不叫我？”
周雲川抽空擡頭看了她一眼，又去看小女兒了，漫不經意地問：“阿姨和你說了？”
“我的孩子我能不清楚？一下子沒鬧著要找大人，說不過去吧？”
正說話間，小女兒吃好了。
周雲川將她抱過來，一邊拍嗝，一邊笑著和她逗趣。
可能平時都是他照看孩子居多，這時候的孩子又是什麽都不懂，誰陪得比較多，自然是比較粘誰的。
兩個女兒確實粘他粘得緊。
也難怪今天一下午，孩子有他解決，自然不著急找自己。
梁招月整理好衣服，靠在床頭，看著互相笑著的父女兩人，再去看看一旁睡得正香的大女兒，說：“剛才姚崇景問我，我到底是施了什麽魔法讓你變成現在這樣，”她笑了下，“看來你這兄弟對以前的你可評分不高。”
周雲川說：“以前的我確實不怎麽討喜，還挺討厭的。”
說著他低頭去湊向孩子，說：“爸爸以前是討厭了點，以後不會。”
小孩子最喜歡這種大人突然湊上來的逗趣，小女兒頓時樂得不行，兩只小手都在空中晃，好像要去抓爸爸。
周雲川也配合，低頭讓她折騰。
梁招月看著這一幕，心想也不難怪姚崇景會突然那麽問她。
這任誰都怎麽也想不到，當年那個冷冰冰不喜人近的周雲川，如今是這副溫柔逗趣小孩的模樣。
梁招月看了一會，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，又似覺得不夠，她拿著手機靠在大女兒身旁，又調轉角度，將旁邊正在逗趣小女兒的周雲川，一起拍進來。
小孩子是能鬧騰，但也是能睡，沒一會就困了。
周雲川哄著小女兒睡下，將兩個女兒抱到嬰兒床，然後轉身看著坐在床上打呵欠的梁招月，他朝她靠近。
夜深，偌大的臥室裏也極是安靜。
遠處的落地窗外，是漆黑一覽無餘的星空，這樣深這樣靜的夜晚，倒是映得玻璃窗上兩人的身影實在明晰。
周雲川湊在梁招月面前，親了親她的唇角，說：“好香。”
她就笑：“不是和你身上一樣的味道。”
他蹭著她的臉頰，說：“還有別的味道。”
梁招月知道他這是有意而為之了，說：“今天你辛苦了，我們早點睡吧？”
周雲川說：“陪我說會話。”
她直接拆穿他：“你不止想說會話這麽簡單吧？”
他嗯了聲，說：“還想親你。”
似乎覺得不夠，又說：“說話是次要，最主要的是親你。”
兩人離得實在近，呼吸就在咫尺之間。
他這時候倒是不急，很有紳士風度，問：“可以嗎？”
道貌岸然！
梁招月說：“那不然你下去？”
下去？
是不可能下去的。
周雲川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凝聚，最後占據梁招月的全部視野。
最後的最後，他徹底低頭，親吻她的嘴唇，一點點占有她的呼吸。
昏昏沈沈間，見嬰兒床上的兩個孩子睡得正香。
而不遠處玻璃窗上的兩人也正鬧得正香。
梁招月想。
這真是個美麗、讓人迷失的夜晚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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